小說王耽美小說網

第60章

關燈
許芳菲端起桌上的水杯送到唇邊,輕輕抿了口,然後斟詞酌句,說道:“你也知道,我現在畢竟才剛出來實習。”

鄭西野微蹙眉:“你擔心校規?”

鄭西野說:“雖然你還沒有正式畢業,但是實習階段,學校不會管學員的戀愛問題。”

“不是校規的事。”

輕輕一聲砰,許芳菲將手裏的杯子放到了桌面上,擡起眸子看他,語調輕緩:“我才出來實習,你又是全軍這麽出名的大人物。如果被人知道我們是戀愛關系,我擔心會出現不必要的麻煩。”

聞言,鄭西野蹙起的眉心舒展開,道:“你怕十七所的人知道你是我對象,對你另眼相看?”

許芳菲輕輕點了點頭,對他說:“十七所在系統技術類單位裏排行前列,如果可能的話,我希望在實習結束以後,能夠在這兒順利地留下來。”

鄭西野:“你在雲軍工的各項成績都是優,實力出眾。你想以後留在十七所工作,問題應該不大。”

許芳菲柔聲:“我想憑自己的本事留下。”

鄭西野挑挑眉毛:“你難不成覺得,我會幫你走關系開後門?”

“我知道你不會。”許芳菲說完這句,擡起眼簾定定看向他,“但是別人不知道。”

鄭西野沈默地註視著她,沒有出聲。

許芳菲嘆氣:“咱們的工作大環境相對單純,我也相信我們的大部分同志都有明辨是非的能力。但人心和人性都太覆雜了,這一點你肯定比我清楚。人言可畏,我不想造成任何誤會。”

須臾,鄭西野垂眸,單手拎起桌上的茶壺往她的被子裏添熱水。

添完,他平靜地點點頭,語氣隨意:“明白了。你不想其它人誤會你今後能留在十七所,是因為我這個靠山。”

許芳菲糾正:“不是誤會我。”

鄭西野略一怔。

他重新掀起眼簾。視野中,年輕姑娘面上的神色格外認真,一字一句強調道:“我是怕別人誤會你。這麽多年,你做過那麽多事立過那麽多汗馬功勞,如果因為我的存在而讓你被人詬病,那我這輩子也不會原諒我自己。”

鄭西野:“我不在意別人怎麽說。”

許芳菲很嚴肅:“可是我在意。你這麽好,我不想任何人誤解你。”

這番話無疑令鄭西野感到了些許意外。他沒有想到,這個崽子想要隱瞞戀愛關系的根本原因,是擔心他因為她受到影響。

仿佛一粒草莓味的糖果落入平靜湖面,激起泛著甘甜味的浪花。

短短幾秒光景,鄭西野陰郁了整整一夜的心情陰雨轉晴。

其實,昨晚在微信裏,看見她拒絕他今早叫她起床的提議,他就隱約猜到了這丫頭不願意公開關系的原因。無非是怕影響不好。

但,鄭西野沒有想到,她是怕對他影響不好。

一種淡淡的欣喜以心臟為中心,往四肢百骸彌漫開,這種欣喜的成分有些覆雜。

一面欣慰,欣慰幾年過去,他的小姑娘在光陰飛逝中長成了大姑娘,蛻變得更加成熟、穩重,形成了更加周密細致的思維,也擁有了獨立思考做決定的能力。

一面喜悅,他從她的考慮中感受到了對等的關心與體貼,他多年的執念在此刻得到了期盼已久的回音。

鄭西野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唇,笑意從眼底漫開,向來漆黑的眸色變得像陽光下的淺溪,折射出碎星似的光。

鄭西野直勾勾盯著許芳菲,冷不丁出聲:“崽崽。”

許芳菲:“嗯?”

鄭西野語氣很隨意:“你究竟給我下了什麽毒。”

這沒頭沒尾的一個問句,問得許芳菲滿頭霧水。她皺眉:“什麽東西?”

鄭西野自嘲地嗤笑一聲:“讓我的喜怒哀樂全部被你控制,通宿不爽因為你,說開心就開心也是因為你,跟個二百五一樣。”

“……”

許芳菲臉驀的一紅。恰好這時服務員送來了兩份青菜小米粥和糕點小菜,她連忙抄起筷子,夾起一塊桂花糕放進他面前的碟子裏,小聲斥道:“大清早的還在餐廳裏,又在胡說八道什麽?快吃你的東西,把嘴堵上。”

鄭西野眼底笑意更濃,低頭吃飯。

許芳菲心中甜暖,也忍不住翹起唇尾悄悄地笑。她拿勺子喝了幾口粥,輕聲試探:“那我們就說好了,在我畢業之前,暫時不要被系統內部的人知道我們是男女朋友?”

鄭西野淡淡點頭,語調溫和:“嗯,都聽你的。”

許芳菲笑容瞬間更燦爛,舉起粥碗往前一送,眨眨眼:“謝謝鄭隊理解!”

鄭西野瞅著那突然進入視線的小米粥,挑挑眉毛,有點疑惑地撩起眼皮瞧她。

鄭西野:“幹嘛。”

小姑娘朝他帥氣地擡了擡下巴。

鄭西野反應過來,只能無奈又寵溺地舉起自己的粥碗,跟她的碰了碰,發出清脆一聲“叮”。

鄭西野盯著她:“真看來這幾年的軍校沒白念啊,看著又乖又文靜,碰酒杯的動作學得有模有樣。”

許芳菲被他打趣得臉蛋發熱,囧囧地說:“禁酒令都發下來多少年了,我們在學校才不喝酒呢。這只是我們的一個慶祝動作,萬物皆可碰。”

鄭西野咬了口桂花糕,聞聲,狀似漫不經意地問了句:“那你喝過酒嗎。”

許芳菲仔仔細細回想了下,點頭:“嗯。”

鄭西野:“什麽時候?”

許芳菲捧起粥碗小口嘬,隨口回答:“有一年家裏過年,大伯媽叫著吃團圓飯,大伯拿了一瓶紅酒出來,說是超市打折買的。我和我媽兌著雪碧喝了一杯。”

鄭西野:“這次以外就沒喝過?”

小姑娘眼眸亮晶晶,向他看來,點頭:“對呀。”

鄭西野眼神一瞬不離地盯著她,靜默兩秒,又問:“當時喝完,有什麽感覺?”

“我那杯酒是我媽給我倒的,她應該只倒了一點點紅酒,杯子裏一大半都是雪碧。”畢竟已經過了蠻長時間,許芳菲放下粥碗摸摸下巴,邊認真回憶,邊認真回答:“所以我沒什麽感覺。”

鄭西野聽完,不動聲色地將視線收回,往她碟子裏夾了塊小蒸餃,淡淡柔聲問:“你應該是第一次來沿海城市吧。”

“嗯!”

“看見海沒有?”

許芳菲大眼睛登時一亮,飛快咽下青菜,拿紙巾擦了擦嘴,興沖沖地回道:“看見了。昨天飛機快落地的時候看見了一次,坐車來酒店的路上又看見了一次,好壯觀好漂亮!”

鄭西野看著她清亮含笑的眸子,也很淺地彎起唇,輕聲道:“吃吧。吃完辦正事。”

許芳菲有點詫異,問道:“今天地方公司不是休假嗎?沒有安排工作,我們需要做什麽?”

鄭西野淡淡地說:“隨便逛逛,傍晚帶你去海邊看日落。”

許芳菲驚了:“這也算正事?”

鄭西野:“我們兩個的第一次約會,怎麽不算。”

淩城泰安區,泰安南路。

這裏地處淩城新街區的南部,明明是九月初,艷陽高照的好天氣。但,不知是因為道路兩旁的綠植太過高大遮蔽了陽光,還是別的什麽原因,這一帶的氣溫明顯比其它地方低。

就著一條長長的幽深小路往前看,兩側綠樹的顏色深得發暗,風一吹,樹葉飄搖,鬼氣森森,偶爾有行人被迫經過此地,也紛紛裹緊了衣裳加快步子,仿佛生怕沾染上汙濁晦氣。

泰安南路的盡頭,坐落著全淩城、乃至整個中國西部最大的男子監獄,泰安監獄。

這所位於邊境線上的監獄已頗有些年頭,深色高墻墻面斑駁,兩個持槍值勤的獄警分別矗立於大門兩側,清一色的綠色制服,腰間別裝備帶,臉色冷峻,衣著板正,遠望去就像兩樽看守地獄大門的羅剎惡鬼。

淩城自古以來便混亂落後,而泰安監獄裏關押的,則是淩城及周邊所有犯過大事的重刑犯。

這麽一個地方,如何不教人退避三舍。

早上九點整,一陣皮鞋踏地的聲音噠噠響起,規律平穩,徑直朝C監區2號大監倉而去。

兩個穿制服的獄警來到鐵門前,安靜站立。透過鐵柵欄,能看見監倉裏足有數十名穿勞改犯統一服飾的牛鬼神蛇,老的五六十,小的二十四五,清一色的禿腦瓢,或躺或坐,個個都吊兒郎當,眼神陰狠,懶耷耷沒個正形。

兩個獄警中個子較高的那個上前一步,寒聲喚道:“7529。”

監倉裏沒人回話。

高個兒獄警皺起眉,又喊了聲:“7529。”

裏頭還是沒半點兒反應。服刑犯們你瞧瞧我,我瞅瞅你,目光疑惑中又帶著些稀奇,紛紛扭過頭,朝最裏側的床鋪看去。

那鋪位上睡著個身形修長又高大的男人,禿腦袋大長腿,一只胳膊屈起來蓋在臉上,擋住容貌,呼吸平緩均勻,像是真的已經睡著,天王老子下凡也懶得搭理。

“7529!”獄警來了火,警棍把鐵柵欄敲得邦邦響,沈聲:“蔣之昂!你是不是又想被關禁閉室!”

這話落地兩秒,裏頭那人才終於有了點兒反應。

他放下胳膊,懶洋洋從床鋪上坐起身,掀開一只眼皮往門口瞧。看見獄警布滿慍色的臉,他嗤了聲,趿拉上鞋站起身來,伸了個懶腰,慢慢悠悠走到鐵柵欄跟前。

“喲,小韓警官。”蔣之昂調子拖長,邪肆英俊的面容扯出一抹玩味的笑,“剛在睡覺,你又一直沒喊我名字,都沒反應過來‘7529’是誰呢。”

獄警韓路冷冷盯著蔣之昂。

當初國安局和警方一起逮捕蔣之昂,是因為查到他是以蔣建成為核心的間諜組織的核心人員,但在後期取證過程中,警方卻發現,蔣建成為保護這個親兒子,早已將所有能證明蔣之昂涉案的證據全部銷毀。

這麽大個頭目,大家夥全都心知肚明他有罪,偏偏法律講證據,疑罪從無,在證據不足的情況下,最後的結果極有可能就是將蔣之昂放出去。

但,就在國安局和警方都恨得牙癢癢又無可奈何之際,事件出現了轉機。

雲城連家的人前來報案,說蔣之昂曾在公眾場所聚眾鬥毆,還將連家二公子連嶸打成了重傷。

最後,檢察院便以“故意傷害罪”對蔣之昂提起了公訴,法院根據相關法律,判處了蔣之昂為期五年的有期徒刑。

韓路對這個惡貫滿盈的間諜組織成員極其惱火,但身為獄警,又不能表現出過多個人情感。因此,韓路稍作停頓,換回公事公辦的語氣,說:“有人想探視你。你要見,就立刻出來跟我走,你要不見,就回去繼續睡你的覺。盡快做決定,咱誰都不耽誤誰的事兒。”

蔣之昂對此表現得沒太大興趣,打了個哈欠問:“誰要見我?”

韓路回答:“說是你遠房表姐,叫唐玉。”

聞聲剎那,蔣之昂瞳孔收縮,臉色也倏的微變。幾秒後,他對韓路充滿興味地笑了聲,說:“我表姐來見我,看來是幫我媽來的。勞煩帶路吧小韓警官。”

不多時,蔣之昂戴著手銬腳銬,邁著松散步子跟在韓路身後,走進了7號探視室。

蔣之昂擡起眼。

透過特制玻璃,他看見玻璃的另一側坐著一個穿黑色長風衣的女人。那是一個不用看臉,光那身身材、氣質便讓人過目不忘的女人。黑發紅唇,膚色白皙,臉上戴著DIOR墨鏡,大概是近年出的新款,蔣之昂以前沒見過。

女人的個子應該在一米七五以上,因為此時她即便是坐著,坐高也比正常身高的女性高出一大截。

蔣之昂眼神死死盯著墨鏡女人,微動身,緩慢坐到了凳子上。

他拿起桌上的電話。

韓路和搭檔打量了那名女子一番,撤出去,關了門,雙雙退回監聽室。搭檔低頭看起了報紙,韓路則端起茶杯喝了口濃茶,打起精神、面無表情,認真監聽兩人的對話內容。

搭檔見他一副如臨大敵的神態,覺得好笑,說:“監聽也就是個程序,看你那認真樣。人都關裏邊了,還能翻出浪來?”

韓路正色:“蔣家的人狡猾得很,不能大意。”

搭檔覺得沒勁,聳聳肩由他去。

探視室內,女人墨鏡背後的目光直視著蔣之昂,也伸手拿起電話。

緊隨這個動作之後,一道冷漠寡情卻悅耳的女性嗓音從聽筒裏傳出,鉆進蔣之昂的耳朵:“昂仔,你媽和我們都很想你,本來你媽要親自來的,可她最近身體不好,只能讓我幫她帶些話。”

蔣之昂食指輕輕敲著桌面,答:“表姐你說。”

女子食指也漫不經心敲著桌面,道:“前段時間你媽總是夢到你,不放心,特地跑到金邊去找活佛,幫你求了一卦。卦象上說,你年柱傷官,是大器晚成的命格,活佛會幫你做些法事,幫你度過現在的劫難。你在裏邊要好好表現,爭取早點出來,重新做人。”

蔣之昂聽完,沈默了良久。然後意味深長地露出一個笑,對電話那端說:“知道了,表姐。麻煩你跟我媽說,我一定好好改造,痛改前非——重新做人。”

監聽室內,韓路反覆琢磨了幾遍唐玉和蔣之昂的對話,沒發現什麽奇怪,便直接在探監交談內容那一欄寫下:無異常。

探監結束之後,韓路的搭檔又將蔣之昂送回了2號監倉。

純黑色風衣的墨鏡女人放下電話,從椅子上站起身,拎起她的愛馬仕鱷魚皮便推開背後的大門。不料一擡頭,看見一張警帽下的年輕臉龐。

女人墨鏡後的目光露出幾分詫異。她道:“你好警官,有什麽事嗎。”

“抱歉唐小姐。”韓路客套而疏離地笑了下,說:“剛才我同事為你做人像采集的時候系統卡頓,你的照片我們沒有留存下來,麻煩你摘掉墨鏡,配合我再采集一次,可以嗎?”

唐玉說:“好的。”

幾分鐘後,唐玉跟隨韓路來到探監登記處,擡起右手,輕輕摘下了墨鏡,黑發輕晃,一張性感而又冷淡的面容映入韓路視線。他略微一楞。

因為女人的右眼附近有一片陳年舊傷,像是嚴重灼燒傷,皮膚堆積皺褶,格外猙獰。

韓路敲擊鼠標,人像采集成功,數據庫彈出一行唐玉的身份信息。

韓路:“謝謝配合。”

唐玉淡笑:“不客氣。”

吃早餐的時候,許芳菲拿手機在網上查詢,發現在“奚海旅游”這個話題下,很多當地的網友都推薦了奚海的珍奇異草植物園。

許芳菲對此頗感興趣,吃完飯便帶著鄭西野去了一趟。

植物園很大,裏頭種植著許多珍奇樹木珍奇花草,還有不少散養的小動物。兩人在裏頭漫無目地閑逛,順帶吃了個午飯。

等把整個公園全部走完,時間已經是下午的五點多,距離日落還有一個小時左右。

“呼。”許芳菲鼓起腮幫吐出一口氣,“總算走完了,這裏面簡直大得跟迷宮一樣。”

鄭西野胳膊一伸,在她粉軟的臉蛋上輕捏了把,“早就提醒了你逛奚海植物園比較累人,腿疼不疼?”

“腿倒是不疼。”景區外面人很多,許芳菲兩頰升溫,紅著臉躲開他手指親昵的觸碰,“只是覺得沒有想象中那麽好玩。”

鄭西野揚眉,嗓音微沈:“躲什麽。”

許芳菲壓低聲提醒:“這裏到處都是群眾,我們是軍人,在外面這樣成何體統?”

鄭西野:“。”

鄭西野差點被這小古板給氣笑。他淡聲道:“軍人怎麽了。軍人就不能正常談個戀愛處個對象?”

許芳菲一臉正色:“話是這麽說沒錯。但我們是受人民監督的,在所有人的固有印象裏,我們就應該一板一眼嚴肅正經。”

鄭西野服了。他不再和這崽子做無意義的爭論,轉而耐著性子問她:“今天你穿軍裝了嗎。”

許芳菲搖搖頭:“沒有啊。”

鄭西野:“我穿了嗎。”

許芳菲繼續搖頭。

“那不就結了。”鄭西野語氣隨意,“誰知道你是誰我是誰。”

許芳菲聽得楞了好幾秒,撓撓頭,幹巴巴地擠出三個字:“也對哦。”

緊接著,鄭西野便伸出右手,攤開到她眼皮底下。

許芳菲不解,茫然地問:“做什麽?”

鄭西野沒言聲,這下二話不說,直接一把將她的小手牽過來,牢牢攥進自個兒手掌心裏,捏得緊緊的,完全不許她躲。

許芳菲臉蛋紅透,眼神嗖一下望向男人包裹住自己拳頭的大手。

繼而便聽見頭頂上方丟來輕描淡寫幾句話,完全不講理:“我不僅要當眾摸你臉,我還要當眾牽你手。我就要和你摸摸搞搞,拉拉扯扯。”

許芳菲:“……”

說完,他根本不給她反駁質疑的機會,牽著她,邁開長腿就往前走。

軍校女生八成以上都古板又正經,許芳菲好巧不巧就是那八成之一。左手被鄭西野握在掌心,許芳菲羞窘又心虛,轉動腦袋小心翼翼往旁邊打望。

游客和市民們都各忙各的事,並沒有人註意到她和他的親密舉動。

見此情景,許芳菲緊張的心情才稍稍松緩幾分,吐出一口氣,遲疑了下,心跳如雷,纖細的五指輕輕收攏,也握住他的。

奚海旅游雖然十分小眾,但作為一座地地道道的海濱城市,它也有不少景點。除了許芳菲和鄭西野身處的珍奇植物園外,離這兒三公裏不到,便又是奚海市民公認的“觀日落最佳景區”——鏡灘。

從植物園出來,走到大馬路邊上,鄭西野擡手攔下一輛出租車,帶著許芳菲前往鏡灘風景區。

路上,出租車師傅從後視鏡裏看見這對年輕人的長相,見他們男才女貌登對養眼,忍不住出聲搭話,說:“帥哥美女過來旅游?”

許芳菲笑著回答:“師傅,我們來出差的,順便轉一圈。”

“從哪裏來?”

“雲城。”

“哦,那可是大城市啊。大城市發達,消費高,壓力大。我前些年也去過,待了一段時間又回來了。還是覺得我們這種小地方生活更舒服,沒什麽壓力嘛。”

出租車司機和兩人閑聊了幾句,距離目的地還剩幾百米時,他將車靠邊停下,抱歉道:“不好意思啊帥哥美女,鏡灘這兩天在搞擴建施工,再往前車子就過不去了。麻煩你們走一段。”

乘車再轉步行。

鄭西野牽著許芳菲加快了步子,終於趕在六點整時抵達日落觀景區。

鏡灘沙質細軟綿密,不少小朋友提著鏟子小桶跑來跑去。

許芳菲遙望著遠處的海岸線。

天空最西面的金烏已搖搖欲墜,沿著海岸線開始了她周而覆始的沈沒之旅。暮雲燦爛如火,海面波光粼粼,餘暉將天空與大海連成了不分彼此的一片明艷。

海風拂面吹來,許芳菲被這壯闊的美景震撼,從包包裏取出手機,對著夕陽摁下快門。

剛照完幾張,聽見耳畔同樣響起快門聲。

許芳菲下意識側過頭。

鄭西野手機鏡頭對準夕陽下的姑娘,將她眉眼溫柔的側顏與背後落日一並定格。

許芳菲:“。”

許芳菲:“你幹嘛?”

鄭西野:“拍照。”

許芳菲有點難以理解,問他:“這麽美的夕陽這麽美的風景你不拍,幹嘛拍我?”

鄭西野矜平自如地說:“在我眼裏,你才是最美的風景。”

這位新上任的男朋友,熱情似火,出口成章,說起情話來一套接一套,根本都不用思考。可相較而言,許芳菲就沒這麽自然了。

她被鄭西野輕描淡寫一句話撩得面紅耳赤,卡殼半天不知道說什麽,最後只能轉過身,也將手機鏡頭對準了他,拍啊拍,拍拍拍。

鄭西野聽見那幾聲“哢擦”,微微蹙眉,道:“我一個大男人,你對著我拍什麽。”

許芳菲嘟囔著回嘴:“男人怎麽了?你這麽好看,帥氣的男人也是美麗風景。”

許芳菲繼續拍,一連拍了好幾張。

鄭西野站在原地板著一張臉,面無表情地配合給她拍。須臾,他問:“拍夠了嗎?”

許芳菲低頭劃拉著手機相冊。照片裏,暮雲落日與大海,全都只是背景,鄭西野臉色涼涼站在海邊,清冷的視線直視鏡頭,渾身線條感利落、冷硬,看起來就像一個國際超模。

原本拍他只是突發奇想,但此刻,看著照片裏畫一樣的人物,許芳菲心中卻升起了一種甜蜜的小自豪。

這是故事伊始時,她的鄰居3206。

上軍校時她的教導員。

現在的她的男朋友。

最重要的是,他一直都是……“她的”。

許芳菲彎了彎唇角,看著照片點點頭:“差不多了吧。”

鄭西野視線落在許芳菲身上,聞言輕輕挑了下眉,沖她勾手:“拍夠了就過來。”

“做什麽。”許芳菲擡起腦袋,下意識把手機身後藏,警惕道:“你該不會要我刪掉吧?”

見這姑娘呆著不動,鄭西野只好兩步走過去。

鄭西野在許芳菲身邊站定,伸手環住她的肩,然後舉起手機打開攝像頭。許芳菲見狀,當然也反應過來他是要給他們拍合照,便略微傾過腦袋貼向他,露出了一個甜甜的笑。

半秒後,鄭西野將攝像頭從後置調整成前置。

屏幕裏瞬間出現一張英俊散漫的臉,旁邊一陣海風吹過,空空如也。

鄭西野:“。”

許芳菲:“。”

啊好氣。

身高差這麽大,連拍個自拍合照都沒辦法同框。

許芳菲又囧又郁悶,轉頭仰起脖子看他,幽幽吐槽:“你就不能矮一點嗎?為什麽比我高這麽多?”

鄭西野靜默兩秒,說:“我想想辦法。”

“這樣吧。”許芳菲給出建議:“我數一二三,你彎腰,我踮腳,然後等我們同框了你再摁快門。OK?”

鄭西野點頭:“好。”

許芳菲繼續望向前方,彎著嘴唇微笑,數數道:“一、二、三……”

“三”字落地的剎那,許芳菲低呼了聲,雙腳離地嗖的騰空,竟被鄭西野單手環住大腿一把給舉抱起來。

她被嚇了一跳,條件反射抱緊男人脖子,瞪大了眼睛垂眸看他,低聲:“你做什麽?!”

鄭西野在她下巴上輕輕一吻,道:“現在你更高。”

哢擦。

快門鍵被摁下。

來到濱海城市,海鮮大餐必不可少。這一日,兩人在鏡灘附近的餐廳吃了一頓蒸汽海鮮,一天的約會圓滿結束。

鏡灘裏酒店不遠,中間只隔著兩條靜謐老舊的小巷。

散步回去的路上,許芳菲吹著潮濕的海風,被鄭西野牽著往前走。突的她仰起脖子看旁邊,問:“我們現在是直接回酒店嗎?”

鄭西野沒有答話。正好經過一家711,他對她說了句“你稍等我一下”後便轉身走進去。

許芳菲乖乖地留在原地等待。

沒一會兒,鄭西野便拎著一口袋東西去而覆返。

許芳菲狐疑地打量那個白色塑料袋,指指,問:“買了什麽呀?”

鄭西野耷拉下眼皮,打開袋子,取出兩個長筒易拉罐飲品,將其中一個叩開拉環。

呲!

再遞給她。

許芳菲正好有點口渴,匆匆在罐身上掃了眼,見上頭五顏六色還印著一只可愛的卡通形象小桃子,便下意識以為是哪個品牌新推出的桃味飲料。

她說了句“謝謝”,接過來便仰脖子喝了一大口,又喝了一大口。

鄭西野直勾勾瞧著一通豪飲的小崽子,輕聲:“好喝嗎。”

“好喝。”崽子沖他彎起眼睛笑,稱讚道:“甜甜的,很解渴。”

鄭西野更加溫柔地問:“你知道這是什麽嗎。”

崽子一怔,回答:“白桃味飲料啊。”

鄭西野勾了勾嘴角,伸手摸摸她腦袋,“好喝就多喝點。”

她笑得一臉軟甜,很開心地點頭:“嗯嗯。”

許芳菲就這樣邊喝飲料邊往前走。甜甜的白桃味液體對她的味覺產生了吸引力,不多時,一罐喝完,鄭西野又非常貼心地給她遞來了第二罐。

許芳菲喜滋滋地接過來,繼續喝。喝著走著,喝著走著,她的腦袋逐漸出現了一種奇妙的眩暈感,仿佛腳下的柏油路不再是柏油路,而是一朵朵棉花糖穿成的葫蘆串,踩上去輕輕盈盈,軟綿綿的。

漸漸的,腦子裏的思想也像長了翅膀,漫無邊際遨游到很遠的星空。她感到飄忽而快樂,迷醉而歡喜。

在這種從未體驗過的暈乎感中,許芳菲突然生出了一種沖動。

此刻,大腦遲鈍了,肢體反而變得格外靈活。

於是,下一瞬,她將這個沖動變成了行動,直接轉過身,飛撲進身旁男人的懷裏,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熊抱。

鄭西野:“。”

九點多的濱海小巷,月明星疏,路燈昏暗,偶爾幾聲犬吠是海風的伴奏,目之所及的周圍,再沒有第三個人。

鄭西野面上的神色不見絲毫意外,他只是懶洋洋地伸出雙臂,輕輕柔柔接過落進懷裏的小八爪魚,抱住她。

38度的白桃味果酒,一又二分之一罐,就可以讓這小趴菜崽子喝醉。

鄭西野淡淡記下了這個量。

他抱著懷裏的一小團站在了會兒,正準備彎腰將她抱起,不料,小小的團子忽然又有動作。

她毛茸茸的腦袋埋在他脖頸間,蹭來蹭去,蹭來蹭去,像只在主人腿上玩命撒嬌的可愛貓貓。蹭完,還發出了一聲甜甜的滿足嚶嚀,“唔~”

“……”鄭西野食指輕跳,眸色也驟然轉暗。

“教導員。”小崽子雙臂吊著他的脖子,踮起腳尖貼近他,因醉酒而霧蒙蒙的眼眸愉悅得瞇起,在距他薄唇咫尺處,輕輕地說:“你的味道,好香呀。”

本站無廣告,永久域名(danmei.twking.cc)